— 晴时多云 —

【盛夏祭时】三次别离

嬴烧酒:

三次别离

配对:Villa/Iker
作者:@晴时多云
级别:G
梗概:一个苦情的故事。
说明:世界观来自@白花花·盛夏祭时

(一)

后来想想,他一开始就不应该问伊克尔那个问题。

那是和凯泽斯劳滕军团决战之后的当天晚上,红衣军团第一次称雄阿克塞尔大陆的几个钟头之后,伊克尔和比利亚一起合衣躺在琉璃河畔,橄榄树下。远处,军团庆祝胜利的宴会正到高潮,来自南部草原的骑士围着篝火跳起了战舞,来自东北高原的骑士放声歌唱为他们助兴,来自加泰罗尼亚山脉的骑士全都喝得满脸通红。伊克尔和比利亚趁着没人注意,手拉手逃了出来,一口气跑到琉璃河畔。当天光破晓,黎明的号角吹响,他们就要再次分道扬镳。

也许因为那晚的月色太美,也许因为琉璃河的水太温柔,也许因为夏日的微风太暖,也许因为橄榄树的叶子太清香,也许因为比利亚喝了太多,心跳太快,他突然就问了伊克尔那个问题。

比利亚问道:“伊克尔,你离开白城,跟我走吧?”

刚一问完,比利亚立时就后悔了,他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,瞪着眼小心翼翼地瞧着半闭着眼睛躺在身边草地上的伊克尔。

伊克尔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,他的身影沐浴在溶溶的月光之中,双手指缝之间散发出隐隐的银光,这是灵力充沛的证据。比利亚已经是阿克塞尔大陆最顶尖的刀锋祭司,但就算是他的掌心也不能拥有这样的光芒。任谁看一眼伊克尔的双手都会明白,他是整个大陆最好的守护祭司,他正在最好的年华。

伊克尔慢悠悠道:“如果我跟你去了,你要怎么样?”

比利亚怔了一怔,随即喜上眉梢,他赶紧说:“我……你要我怎么做?”

伊克尔睁开眼睛,他幽深的瞳孔里映着今夜的满月,他说:“要是那样,我要凤凰翎与火烈鸟的羽毛铺十里雪石路迎接我,我还要十二只蓝孔雀穿越崇山峻岭,为我道贺。”

比利亚听他这样说,激动得难以自禁:“我给你铺一百里!”

伊克尔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,比利亚一着急就去拉他的手,将他拉起来,让他的视线对着自己的眼睛。

比利亚说: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他紧紧捉着伊克尔的手,太紧了,而伊克尔柔软的双手还是一如往常的那么冰凉。比利亚紧紧地盯着伊克尔,伊克尔的双眼平静无波,他倾过身子,抵上比利亚的额头,他启唇,双唇的吐息像伯纳乌终年不化的积雪,飘飘悠悠地吹进比利亚唇缝之中。
伊克尔说:“大卫,战场上见。”
伊克尔是阿克塞尔大陆上最好的守护祭司,他是千年白城的静默守护,而白城,一向精兵强将。要想见到伊克尔,必须杀过江水涛涛永不停歇的银河,杀过禁锢一切精神力的紫砂平原,在严寒荒芜的白荒原上与静默者们决战,先试过静默刀锋的快剑,再冲破时间静默的法阵,最后直面静默刀镡铺下的天罗地网,伊克尔是那最后一道屏障,他就站在白城高达百丈的城墙之上。多少以勇力著称的战士,以速度著称的骑手,终其一生都见不到伊克尔一面。
比利亚露出了一个嗜血野兽般的笑容。伊克尔于是俯下身子,安抚般地吻了吻比利亚的唇角。

(二)
这一夜,无风无月,白城的盛夏之祭刚刚过去,铺天的大雪昼夜不息。比利亚冒雪闯进城楼,刚下城墙,就被用匕首抵上了喉下三寸。一只冰凉柔软的双手伸过来拉起比利亚的小臂折到背后,全天下不会有任何人能有这样的一双手,除了伊克尔。
比利亚背对着伊克尔,听见他说:“你疯了。”
他的声音还是像平素一样的温柔冷静,但却掩不住话尾细细的颤抖。
比利亚被伊克尔挟持着沿墙角走了一段,一扭身被推进一个黑不透风的墙洞里,他们刚一进去,伊克尔立即放下了洞口的闸门,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囚禁战犯的临时监牢。
比利亚背抵着墙,伊克尔稳定的右手拿匕首抵着他的心窝,他的左手伸到比利亚的领口处,比利亚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,伊克尔一下扯开他的上衣,比利亚闭上了双眼:他的侧边脖颈到肩膀处烙着红蓝两色交缠的火焰纹章。
伊克尔倒吸一口气,抵着比利亚心窝的匕首抖了抖,随即又稳定下来。伊克尔勉力问道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声音喑哑。
比利亚不管不顾地握住伊克尔握刀的手,说:“伊克尔,跟我走吧!”
伊克尔惨笑一声,眼里冒出了一点泪光:“你在要求我做一个叛徒,荒谬!”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。
比利亚情绪激动道:“你不明白!我在家乡看见白城这里夏日降雪,我立刻骑上马离开蝙蝠军团,我去了加泰罗尼亚山脉,交换这个永恒之火的力量……就为了这个!”他的指甲抠进自己烙着火焰的皮肤,“我就是为了能在今天突破你们白城的防御进来见你一面!这是唯一的方法。”
伊克尔疑惑道:“你说什么?”
“跟我走吧,伊克尔!我可以离开家乡,我可以背叛加泰,作为代价,我愿意余生承受我体内真火的反噬。但是你,你必须逃离这个该死的白城的命运。你看见了劳尔吗,伊克尔,那就是几十年后你的结局!天啊,伊克尔,求你了,我求你了。等你戴上那个该受诅咒的荆棘王冠,一切都来不及。”
比利亚平素是个寡言的人,他一生都没有这样长篇大论地说过话。说完这番话,他似乎用尽了所有的理智,比利亚扯着伊克尔的右手,利刃穿透他的软甲割进胸前的皮肤,那里马上渗出血来。
比利亚恨声道:“我今天来,就没打算能好好回去。”
伊克尔难沉默着,半晌才道:“亲爱的,你疯了,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。”
比利亚燃烧般的双眸凝望着伊克尔的脸,他站在逆光处,比利亚只能看见他一边脸上晦暗不明的瞳孔,和隐约的下颌轮廓,表情全隐没在黑暗之中。比利亚突然手上一松,软弱无力地坐倒在地上。
“你对我用白城秘术。”
伊克尔蹲下来,摸了摸比利亚的脸。他的手冷冰冰的。比利亚偏过头去,不看伊克尔。伊克尔搂过比利亚的肩膀,下巴搁在他的肩头。他对着比利亚的耳朵说话,说话的气息也是凉丝丝的。
伊克尔说:“大卫,战场上见。”
洞口,闸门上的小悬窗处,穆里尼奥出现在窗口,他极不耐烦地皱着鼻子,对着里面大喝道:“谁在里面?”
伊克尔回头,高声答道:“是我!”
穆里尼奥阴阳怪气道:“最静默者,半夜不睡觉,跑到这来干什么。”
伊克尔不屑回应他,他站起身来,离开了比利亚,比利亚在背后看着他的大氅下摆簌簌地回旋过雪地,扬起的细雪扑在比利亚脸上,寒入肺腑。伊克尔把门打开了,门外是穆里尼奥带着一队白城禁军,首领阿韦罗亚上前一步,行礼道:“最静默者,今夜城墙上有守卫遭到袭击,我们接到穆国师命令,搜查全城。”
伊克尔冷淡答道:“我知道了,此间无事,你们去别处吧。”
穆里尼奥哼笑一声,说:“请最静默者让让,公务要紧。”
伊克尔看了看他,不发一言,径直绕过他离开了。他的背后,墙洞中空无一人。
白城外,比利亚被秘术强行传送出城,术法的效力还没有褪去,他全身冷汗,跪倒在白荒原上,盯着自己的膝盖喘气。
比利亚知道白城的规矩,每次盛夏祭时过后,未继位的新君称为“弑君者”,等到正式加冕了荆棘王冠,就改称“最静默者”。
这一切都是于事无补。

(三)
比利亚站在青天碧落峰脚下,看着伊克尔从山上下来。伊克尔一身素白布袍,光着脚,手腕和脚踝上都是锁链缠绕的旧伤痕。荆棘王冠还没有还给他,只有凤凰石用皮绳穿着,戴在脖颈上。没有任何人来迎接伊克尔,前一天晚上,一纸敕令由青鸟衔着送来,只有两句话,幽闭之期即时结束,令伊克尔次日返回白城。
他是比从前憔悴得多了。
伊克尔从山上下来,一眼就看到了比利亚,在前一年的战役中,他失去了右腿,后来装上了义肢,勉强算是恢复,但再没有了以往的犀利,于是就离开了加泰罗尼亚。他披着褐色的皮袍,兜帽包着头,脚蹬蓑草鞋,像个草原牧人一样落拓。只是一抬眼,还是一双燃烧般的双眼。
他们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。
比利亚定了定神,总算是上前一步。他毫无希望又满怀希望地说:“伊克尔,跟我走吧。”
伊克尔闻言笑了笑。
神山伯纳乌,积雪终年不化,气候酷寒,山周四十四里寸草不生,只是一片冰雪戈壁。伊克尔却笑得有如春日鲜花般美。他说:“谢谢你。”
比利亚紧锁眉头,他说:“伊克尔,我不明白你这是为什么。”
伊克尔只轻轻开解他道:“你又何必如此执着。”
比利亚说:“伊克尔,我打算去花城了。”
伊克尔点头:“那很好,战场上见吧。”
比利亚低了头,语气森森问:“我以后,怎样才能再见到你?”
伊克尔回头指着青天碧落峰西南面,那里有一处未被冰雪覆盖的断崖,裸露在外粗糙的青青的山石,在铺天盖地的白色背景里格外显眼,遥对北面峰顶金碧辉煌的银白女神神殿。
伊克尔说:“那个叫做不归崖。”
“不归崖上,有一处石林,叫做群星降落之地。每次盛夏祭时之后,短则一二十年,长则四五十年,那里会落下流星。”
“你要是愿意,到时候可以去那里看我。”
比利亚闭着眼,轻声呐呐:“不。”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。
伊克尔叹了口气。他走过来,替比利亚擦去了泪水,比利亚看见伊克尔手上锁链磨破的地方,渗出的血,不是鲜红,而是紫红色。
伊克尔顺着他的视线一瞧,平静解释道:“白城正统,冷身,冷血,冷心。”
比利亚一下子捉着伊克尔的手,大声道:“不!”他这一个字运了十成內劲,回音激荡,远传数里。
伊克尔还是很温柔地把手抽走了。
比利亚看着伊克尔,伊克尔面向白城北门的方向,挺起胸膛,整理好衣袍,他又恢复了那种冷淡倨傲的表情。就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样。
伊克尔向白城走去。
比利亚的眼泪一滴滴掉在冰原上,他的体内真火之力还未散尽,滚烫的泪滴将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。但是不过须臾,泪滴也结成了冰,填平裂隙。
他们之间,终究只是一场错过。


评论
热度(36)